满族人是怎样失去故乡的
那小兵 ATA基金会美国分会董事,专栏作家
有一位满族学者说过一个故事,当年他在填写个人材料时,把“籍贯”填入了“伯利”这个地方名称,那是一个中俄《尼布楚条约》中定明归属中国的地方。在签订这个条约之前,当年俄国人只用了数百哥萨克就悄悄占领了一块等于一个半当今中国版图大小的领土,按美国历史学者的说法,这种领土拥有权“缺乏合法性”,因为俄国从来没有与原住民签订过任何领土条约确认过合法程序,直到《尼布楚条约》为止。这对于中国到底意味着什么?
有一位日本教授在评论二战时感叹道:“一方面日本人从来没有与东面大海来敌对抗的经验,另一个原因就是没有抢在俄国人之前占领西伯利亚而成为大陆型国家”。两面受敌绝对是兵家大忌,何况当时日本是四面受敌。二战让日本人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后来一心投靠美国固然是万不得已,但也算是个最合理的方案,这就清除了潜在腹背受敌的不利因素。
当今中国人面对东面大海的心情非常不平静,一方面希望崛起成为海洋民族,但却无法迅速摆脱黄土文明的心理特性;另方面希望进入辽阔的太平洋,却偏偏跨不过日本这道海上门槛,每每想到这些就热血沸腾,然后无奈地再次沉默。其实,中国人往往忽略了中国背后的另个“海”,在俄国人的故事里它叫着“陆海”,也叫着“西伯利亚”。中国古代有旱路海路两条丝绸之路,那时也有“陆海”“蓝海”这两个地理概念。冷兵器时代结束让过去蒙古人势力范围成为真空,使得俄国人迅速越过乌拉尔山脉夺取了这块“陆海”新大陆,也正是这“陆海”不幸让俄国成为与中国接壤的最大欧洲国家。
不论是当年马背上的蒙古人或驯鹿的通古斯人都属于这片“陆海”,他们之间没有恒定的边界,永远纠缠在你死我活的草场争夺中,没有伊朗人与阿拉伯人那种商人的计算,也没有中国人城墙里那种死守故土的心理,有的恰恰是维京海盗的那种漫无边际的雄心壮志。虽然蒙古人东征西讨,但对于北面的土地有一种恐惧感,认为那是“长生天”的领地。每次有人夏天向北寻找牧场,但到了西伯利亚都已经是冬天,人们天天都在黑夜里,这让蒙古人误认为那片土地是黑夜世界。
相比之下,通古斯人对这片土地更为熟悉。满族先祖们来自中西伯利亚的通古斯部落,算是真正的西伯利亚北极人种,他们的萨满教信仰横贯整个西伯利亚与美国阿拉斯加,与东西伯利亚的楚奇人和阿拉斯加的爱斯基摩人属于同个族系。(满洲(通古斯)人根据中国百科全书记载,是蒙古人种的北极人种,与爱斯基摩有亲缘关系。叶赫那拉〃根正(慈禧弟弟的孙子)郝晓辉在>中也写到: “最早满族是从通古斯来的,也就是现在的西伯利亚。通古斯人在西伯利亚可能是受到了俄国哥萨克人的排挤,因而迁徙到中国明朝的东北,被当时的明朝政府收留。”) 古代的西伯利亚通古斯的部落没有文字条约,但却有口头誓言与交换信物的条约方式,俄国人霸占通古斯人土地根本就没有这种条约。这种口头条约在早期美国政府与印第安部落之间与文字条约具有同等法律效力。当满族成为中华民族一员的那刻起,西伯利亚在法理上就应当是中国领土,俄国人一面之词的所谓“归化俄国”的说法并没有真正的法律效力。
然而,非常不幸的是中国人一直对于西伯利亚缺少权利认识。作为一个农耕文化传统民族,中国人最渴求的就是一道“墙”,这在他们心里那才是真正的边界,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自己的心肝宝贝,就靠这这些滋养着子子孙孙的繁衍,墙外的可有可无。中国人对海洋的边界认识非常模糊,因为那里没有看得见摸的着的庄稼,也没有建立起城墙的地方,一切凶险都似乎隐藏在滔滔巨浪之中,与农民意识里的风水观念格格不入。如今,中国人的领土观念被“自古以来”所束缚,如果按这个道理发展国家,英国就不会占领美洲和印度了,蒙古和满清就不会入主中国了。
满清在入主中原之前便与俄国盲流在黑龙江流域有冲突,但一直把这类冲突当成部落狩猎权争议看待。后来俄国“代表”到北京顺治皇帝也拒绝接见,因为在顺治看来俄国人根本就是一些流窜犯。康熙皇与那些哥萨克人签订《尼布楚条约》前,根本对西伯利亚的边界根本就没有明确概念,出兵迎战俄国人(罗斯人)的原因是因为乌苏里地区部落求救,发兵是为了平叛,这成为康熙决策的致命伤。后来,在北京的传教士南怀仁为了引入俄国东正教势力到中国,推荐了张诚与徐日升给康熙当翻译,负责条约的拉丁语翻译员,蓄意强化了俄国人在西伯利亚的力量,造成康熙担心俄国势力勾结蒙古造反的压力,急于签订条约休战平定蒙古人叛乱,让俄国人捡了个大便宜。俄国人那数百哥萨克走到那就说那里是沙皇的,他们的
路线基本上贴着目前的西伯利亚铁路一线,南边的人口较多些,北边的人少地大,就这么一队人马如一把“剪刀”,把这块欧亚大陆最大的土地抢走了。
当时俄国人在东北的活动根本没有任何合法性可言,纯属一群皮毛商与马帮冒险匪徒的乌合之众,这与当年美国游民进入印第安人领地的情况类似,分明就是“空手套白狼”,做无本生意,就如哥伦布宣布“发现美洲新大陆”一样荒谬。在当年的美国,那些窜入印第安人领地的匪徒或盲流们也是打着“英国皇帝”或“美国政府”的名义宣布领土权力,但美国宪法并不承认这种权力。俄国沙皇对于这些意外的国土扩张则是照收不误,甚至连这些土地在那里都没弄清楚。奇怪的是当今一些中国学者却把《尼布楚条约》看成是“公平合理”的条约:“条约规定中俄两国东段边界以外兴安岭(即斯塔诺夫山脉)至海、格尔必齐河和额尔古纳河为界,从法律上肯定了黑龙江和乌苏里江流域的广大地区都是中国领土。中国收回了被沙俄侵占的一部分领土,制止了沙俄对黑龙江的进一步侵略,使东北边疆获得了比较长久的安宁”。 这段话显然突出了国人对于“安宁”的追求心态。 更有甚者,有些国内学者认为《尼布楚条约》是清朝的“对外侵略”:“当时的贝加尔湖一带生活着土著人,既不是清朝的领土,也不是俄国的领土。但因为沙俄远征军的到来给当地居民带来了极大灾难,所以当地居民向清朝求救,康熙才派黑龙江将军雅布素出征。《尼布楚条约》的签定,是康熙为了长久地巩固北方边防所做的具有深谋远虑的决定。有了这个条约做保证,清朝的国土已经向北推了很远,保证了北方一百多年的和平。当然,康熙没有意识到,沙俄得到的领土更多、更广,俄国人对土地的饥渴程度超出了他的想象。但在当时,双方都在划分无主的土地,双方都是赢家”。可见,中国学者普遍对于西伯利亚根本没有认识,根本无法明白俄国人用“空手套白狼”的方式窃占西伯利亚的本质面目。
经过了三百多年,2000年俄罗斯国家杜马(下议院)以绝对多数票,批准了中俄两国元首1999年10月14日签署的《中俄边界东段补充协定》,意味这份颇受关注的边境协定,分别通过了中俄两国最高立法机关的审查,中俄东段长达4000公里边境终于定形,俄罗斯远东地区曾经属于中国的150万平方公里土地在法律上永久归属于俄罗斯。
中国全国人大常委在2000年9月底通过这部边境协议时,极为低调,
外界都不知情,只有一份京城小报在有关报道中轻轻带过新华网曾经引述俄通社—塔斯社报道,俄罗斯国家杜马20日对《中俄边界东段补充协定》表决,其中307名代表投赞成票,80名代表投反对票,2名代表弃权。此前,俄国政府、外交等部门已分别批准该补充协定。
根据协议,俄罗斯将把黑龙江省附近面积为337平方公里的土地移交中国,其中包括黑龙江银龙岛全部、黑瞎子岛一部分,以及位于俄罗斯赤塔州额尔古纳河上游名为大岛的岛屿。俄罗斯最高立法机构批准该协定,意味这部文件在俄罗斯成为法律。俄国,一个当代的破落户,领土的过于庞大正不断消耗着他们的管理成本,随着他们的人口减少,未来西伯利亚归属问题值得中国人注目。
一位中国“学者”评论道:“领土的扩大缩小,对任何国家、任何民族都是常事。就我们以汉族为主体的中华民族来说,长久统治的地方始终是长城以南、延至广东的四五百万平方公里。如果一旦统治过就拥有永久拥有权,两个地球也不够我们分的”。这就是一个民族的思想意识落后造成实体领土被侵占的最确凿例子。
钓鱼岛问题再次唤醒了中国人的领土意识,西伯利亚领土问题非常值得重新思考,这对于这个民族未来发展至关重要,也是走向理性爱国的序幕。
附贴:
尼布楚条约签订过程
1689年,6月23日(四月廿六)以索额图为首的中国对俄谈判使团组成,使团成员为佟国纲、郎谈、班达尔善、马喇和温达。索额图、佟国纲从北京出发,由陆路取道蒙古东部前往尼布楚。郎谈、萨布素由瑷珲乘船去尼布楚。临行前,康熙指示:以尼布楚为界,但俄方强求时,可以让步至额尔古纳为界,表示了中国政府对谈判的极大诚意。
1689年1月21日(康熙廿八年正月初一)戈洛文派洛吉诺夫携带四种条约文本前往北京(后又改变主意,只带三种),争取中国使团到边境地区谈判,如果中国方面要求在北京谈判,则可按三种条约文本的先后次序,和中国政府商谈。
5月,俄国为争夺克里米亚,再次与土耳其发生战争,俄军在彼列科普
又被打败。
5月23日(四月初五)洛吉诺夫到达北京。25日(四月初七),中国提出尼布楚为中俄双方谈判地点。因此,洛吉诺夫没有再就边界划分问题进一步谈判,离开北京返回。
6月23日(四月廿六)以索额图为首的中国对俄谈判使团组成,使团成员为佟国纲、郎谈、班达尔善、马喇和温达。索额图、佟国纲从北京出发,由陆路取道蒙古东部前往尼布楚。郎谈、萨布素由瑷珲乘船去尼布楚。临行前,康熙指示:以尼布楚为界,但俄方强求时,可以让步至额尔古纳为界,表示了中国政府对谈判的极大诚意。
6月26日(五月初十)中国谈判代表郎谈、萨布素从水路到达尼布楚。 7月31日(六月十五日)以索额图为首的使团抵达尼布楚。而俄国谈判代表戈洛文却故意拖延,还未到达。
8月1日——18日(六月十六至七月初四)索额图与尚在路上逗留的戈洛文互派使用交换有关中俄谈判的信件。戈洛文对中国使团提出了种种无理责难,索额图一一据理驳复。
8月19日(七月初五)戈洛文抵达尼布楚。
8月19日至20日(七月初五至初六)中俄双方就会谈的时间、地点和方式,经过磋商,同意会谈“应在每一件事上平等”的原则下,达成协议。 8月21日(七月初七)中俄双方各派人员至会议地点,搭设帐篷,为次日的正式会谈作准备。
8月22日(七月初八)中俄双方举行第一次会议,就划界问题进行会议。中国首席代表索额图指出:黑龙江流域和贝加尔湖以东地区,自古以来属于中国领土,提出以勒拿河和贝加尔湖为国界。俄国戈洛文却无理提出以黑龙江一直到海为界,遭到中国代表的坚决拒绝。
8月23日(七月初九)中俄两国使团举行第二次会议。中国代表索额图作了重大让步,提出以尼布楚为界,尼布楚归属俄国,但仍遭俄方代表戈洛文拒绝。
8月24日(七月初九)由于俄方坚持侵略中国的无理要求,中俄尼布楚会谈休会,自24日至9月6日(七月初十至七月廿三)中国方面派员外郎喇喜和葡萄牙传教士徐日升、法国传教士张诚等,俄国方面派别洛鲍茨基等往返于中俄营地之间,传达双方意见,进行会外谈判。
8月24日以后,被俄国侵略军强迫迁移到山内的尼布楚当地中国各族人民纷起反抗俄军,逃出山区。
8月24日至27日,中俄双方使者会外频繁接触,继续进行谈判,中国方面考虑俄方意愿,同意暂时搁臵喀尔喀蒙古地区的划界,但俄方态度蛮横,并进行讹诈欺骗,谈判一度陷于僵局。
8月28日(七月十四)中国为了争取和俄国达成协议,作了重大让步,将尼布楚和贝加尔湖以东中国各族人民抗俄斗争的发展,又考虑到中国方面已同意割让广大而肥沃的土地,因此,接受中国方面提出的分界线,同意放弃对雅克萨的占领。
9月1日(七月十八)俄国代表横生枝节,就外兴安岭东端(诺斯山)的分界线提出无理要求,再三纠缠。中国方面又作出让步,同意乌第河以南一片地区留待以后议定。
9月3日至6日(七月二十日至廿三日)中俄双方就贸易问题、沙皇称号问题、逃人问题进行讨论,中国方面又再三让步,完成了条约的草稿,并就条约文本的交换,签字盖章、宣誓方式达成协议。
9月7日(七月廿四,俄历7197年8月28日)《中俄尼布楚条约》签订。
9月9日(七月廿六)中国政府对俄谈判使团离尼布楚返回北京。 中国学者的评价:《尼布楚条约》是中俄两国之间正式缔结的第一个条约。这个条约的订立,为两国关系的正常化奠定了基础。 条约规定中俄两国东段边界以外兴安岭(即斯塔诺夫山脉)至海、格尔必齐河和额尔古纳河为界,从法律上肯定了黑龙江和乌苏里江流域的广大地区都是中国领土。中国收回了被沙俄侵占的一部分领土,制止了沙俄对黑龙江的进一步侵略,使东北边疆获得了比较长久的安宁。俄国事实上承认侵略中国黑龙江地区为非法,同意把侵入这一地区的沙俄军队撤回本国;另一方面,沙俄通过《尼布楚条约》把中国方面让予的贝加尔湖以东尼布楚一带地方纳入它的版图,把乌第河流域划为待议地区,并获得重大的通商利益,初步达到了扩大中国市场的目标。《尼布楚条约》的全部条款及交涉过程都清楚地表明,这个条约是经过平等谈判、中国政府作了让步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