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立德立言之教缵宗者远矣，佩服何胜！铭感何胜！夫大圣立德，大贤立功，亦或立言。然圣人之言，经也；贤人之言，传也；六十四卦、三百篇是也。后世诗什，其之遗乎？发乎情，止乎礼仪，于名教未为无补，但不当品题雪月风花耳。故淫奔之诗，孔子亦不尽删。乐府缵宗诚不当作，然亦出于一时乘兴，偶于輿上为之耳。非敢耽于吟咏而废诗书也，亦非敢工于篇幅而辍政事也。初乘兴时，意以为与其闷睡于輿中，孰若吟弄于輿上，而不自知其堕于末俗也。承教及，今知过矣。敢顿首谢。
【简释】湛甘泉即湛若水，明代著名哲学家。
湛若水（1466—1560年），字元明，号甘泉，明增城（今属广东）人，官至南京礼、吏、兵三部尚书。少师事陈献章。后于王守仁（阳明）同时讲学，分门立户。其学将“心、“性”、“情”与天地万事万物勾通，反对“知先行后”说，主张“体认兼知行”说。“随处体认天理而涵养之，即知行并进矣。”（《甘泉论学书．答顾箬溪》）其主要著作收集在《湛甘泉集》中。
湛甘泉曾去信反对胡可泉作乐府诗，查《鸟鼠山人集》，其《拟古乐府序》中有：“成纪胡可泉先生，仕于朝，游文正之门，而与献吉为友。献吉以乐府声诗雄视千古，其与先生论文，独抵掌相符合。嘉靖乙未，先生以御史大夫拊循东鲁，尝以行部之暇，作《拟汉乐府》四卷。”是《拟汉乐府》作于胡可泉任山东巡抚之时，引文中文正为明一代名相、著名诗人李东阳，献吉为明著名诗人李梦阳。
古人以立德、立功、立言为三不朽，见于《左传》。德指道德、品德，指言行适宜，外无愧于人，内无愧于心，有益于当时，影响于后世；功指一时之事功；言一般指著书作论，如司马迁著《史记》，“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无论立德、立功、立言，都要如宋代哲学家张载所说：“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湛甘泉致胡可泉书以立德、立言为主旨，其所谓立言非时文之谓，亦非一般诗文之谓，乃宋明理学修心养性之谓。湛甘泉以吟诗作赋为无益之事，此说一直延续至现代，仍为某些著名学者所引用。胡可泉以孔子删诗，但仍存某些淫奔诗立论，盖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发乎情，止乎礼仪”，可也，何必尽废。湛甘泉不以吟诗作赋为务，耽于性命之学，所以为理学家；胡可泉吟诗作赋，著《鸟鼠山人集》，所以为文学家。且湛、胡二公皆有经世致用之才，非读书不化者可比。读此书，可知古人笃于道义，和而不同之风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