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将我们淋得湿透,晒干和晒黑我们的是太阳

▍绞刑犯谣曲

在我们之后存世的人类兄弟,

请不要对我们铁石心肠,

只要我们受到你们怜惜,

上帝就会提前对你们恩赏。

你们看到我们五六个紧相傍:

我们的皮肉,曾保养得多鲜活

早就被吃光和烂掉剥落,

我们的骨头成了灰烬和齑粉。

没有人嘲笑我们的罪恶;

请祈求上帝,让大家宽恕我们!

我们兄弟般呼喊你们,你们对此

不要不理,尽管我们被判上了法场

一命归阴。但你们深知

凡是人理智都要热狂;

请原谅我们,既然我们已死亡,

来到圣母玛丽亚之子面前悔过,

但愿他的恩泽不要所剩不多,

让我们免受可怕雷霆的劈分。

我们已经离世,不受心灵折磨;

请祈求上帝,让大家宽恕我们!

雨水将我们淋得湿透和冲洗,

晒干和晒黑我们的是太阳;

喜鹊、乌鸦啄去我们的眼珠子,

把胡须和眉毛也都拔光。

我们任何时候都在摇晃;

风向忽东忽西,随意变化交错,

不停地把我们吹得忽右忽左,

鸟啄食我们就像戳顶针。

因此,不要加入我们一伙,

请祈求上帝,让大家宽恕我们!

圣子耶稣,我们都受他掌握,

你不要让地狱成为我们安身之所,

我们不需要它,也不用对它报恩。

人们啊,决不要对此加以奚落;

请祈求上帝,让大家宽恕我们!

作者 / [法国] 维庸

翻译 / 郑克鲁

Ballade des pendus

Frères humains, qui après nous vivez,

N'ayez les coeurs contre nous endurcis,

Car, si pitié de nous pauvres avez,

Dieu en aura plus tôt de vous mercis.

Vous nous voyez ci attachés, cinq, six :

Quant à la chair, que trop avons nourrie,

Elle est piéça dévorée et pourrie,

Et nous, les os, devenons cendre et poudre.

De notre mal personne ne s'en rie ;

Mais priez Dieu que tous nous veuille absoudre !

Se frères vous clamons, pas n'en devez

Avoir dédain, quoique fûmes occis

Par justice. Toutefois, vous savez

Que tous hommes n'ont pas bon sens rassis.

Excusez-nous, puisque sommes transis,

Envers le fils de la Vierge Marie,

Que sa grâce ne soit pour nous tarie,

Nous préservant de l'infernale foudre.

Nous sommes morts, âme ne nous harie,

Mais priez Dieu que tous nous veuille absoudre !

La pluie nous a débués et lavés,

Et le soleil desséchés et noircis.

Pies, corbeaux nous ont les yeux cavés,

Et arraché la barbe et les sourcils.

Jamais nul temps nous ne sommes assis

Puis çà, puis là, comme le vent varie,

A son plaisir sans cesser nous charrie,

Plus becquetés d'oiseaux que dés à coudre.

Ne soyez donc de notre confrérie ;

Mais priez Dieu que tous nous veuille absoudre !

Prince Jésus, qui sur tous a maistrie,

Garde qu'Enfer n'ait de nous seigneurie :

A lui n'ayons que faire ne que soudre.

Hommes, ici n'a point de moquerie ;

Mais priez Dieu que tous nous veuille absoudre !

François Villon

这首诗翻译很不容易,译者把原诗的韵脚,依步移来,而且整饬有序。碰到这样的译者,读者就该高兴,遇上一个走心的人。复旦大学出版的《法国诗选》里,程曾厚对这首诗有另一译本,也很不错。

而作者呢?这首诗的另外一个名字,叫 “L'Épitaphe de Villon”(维庸的墓志铭),完全可以把这首诗视为生活在15世纪中叶的维庸先生的自况。作者也蛮走心。

维庸一生,屡犯命案,盗窃、逃亡、被判死刑、流放、赦免、再犯案……就是一个劣迹斑斑的犯罪分子。

所以,他在这首诗里是老实地代入了自己,站在一个绞刑犯的视角,来对世人发言。我们常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我觉得倒不如说:“人之将死,其言也真。”维庸也不认为自己是在说一些表达善意的话,只是坦白,“我”不过是个作奸犯科的恶人,求你们活人原谅,求上帝原谅。

在死亡面前,连恶人也感到恐惧。可是,连恶人都感到恐惧的,岂不是让普通人更恐惧?

诗的最后给了一则答案,上帝的宽恕,让所有人都不必害怕。好之人、歹之人、人之好、人之歹,都在上帝的照看之下了。

荐诗 / 照朗

2017/08/03

朗读 / 无语僧 来自读首诗再睡觉 00:00 04: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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