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深处的风景
(2011-06-22 05:45)
在每个人的心底，总会或多或少的留有一点空间，这些空间便是用来容纳一些在平日生活当中并不常见的感触，这些感触可以来自人文景观、可以来自自然景观，还可以是来自像昙花一现般的各种动态景观。只要我们用心去捕捉，就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然后这些收获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的沉淀下来，沉淀在记忆深处。有一些会被无情岁月所消磨，有一些却总是若隐若现的在不经意间忆起，看似遗忘，实则只是被封存，这些封存在心灵深处的风景甚至会陪伴我们一生。
我们的一生，会走过很多地方，荒凉的、繁华的，嘈杂的、寂静的。只要活得精彩了，就会有美丽的景色接踵而至。明朝董其昌在《画禅室随笔——卷二》中有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胸中脱去尘浊，自然丘壑内营，立成鄄鄂。”
上初中那会儿，我们学校背面有座不太高的山，山顶有一块十多亩大小的平地，叫“阿坞平原”，据说是以前周围村子里的人们集体将山尖铲平修成的。平原上栽满了笔直的白杨树，横成排竖成列，整整齐齐的。那几天刚学了茅盾的《白杨礼赞》，只要看到白杨树就觉得特别亲切。夏天来临，就经常逃课去平原，一个人静静的躺在白杨树巨大的树荫下，任山间树丛的夏风肆无忌惮的吹拂脸颊，任年轻时的梦想随风儿飘向远方，飘向不知名的远处。透过树叶的间隙，我能清晰的看到头顶的蓝天和像棉花糖一样飘忽不定又变化莫测的白云，忘记了课堂，忘记了老师循循善诱的教导，也忘记了家就在不远处的山脚下，当年心中的平原，就这么深刻的留在心灵深处，并时常忆起。后来才知道，平原并不是这个样子，和真正的平原相比，这个所谓的“平原”只不过是当时和我开了一个玩笑。而且平原也并非一定就有白杨树，充其量，这所谓的人造平原只是山顶的一块平地而已。但我还是记住了它，记住了那个青涩的年代。
时过境迁，在我经历过很多地方，也经历过很多事儿之后，当年一个人躺在平原上究竟想了什么？由于逃课老师是怎样惩罚我的？同学们又说了什么？都已经被时光荡涤的干干净净了，只是那片“平原”、那一棵棵笔直的白杨树、那头顶的蓝天白云却始终留在心底，偶尔忆起，总有一种再次登临的冲动。
十四年前的一个秋天，我第一次看到了黄河，站在兰州的黄河铁桥之上，看着日夜奔流的黄河水，心中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这句歌词以及它的曲调，而且偷偷地哼了一下，身边来来往往的行人，并没有注意到一个年轻人在桥上的举动。对我来说，这些陌生的人又与我何干，我只是想看看黄河，听听浪花欢快的歌声。那时我却没有想到黄河是中华民族的“母亲河”，更没有想到这条河是中华民族文明的发祥地和已经有五千多年文明史发展历程的见证者。看着铁桥之下滚滚东流的黄河，这飞溅起来的分明不是浪花，而是一种气势，一种不屈不挠的韧性，这就是在咆哮。我没到过小浪底、壶口，也没到过黄河三峡，无法想象黄河究竟有多长，黄河究竟有多少种形态在世人面前呈现，但是在古典文学名著《三国演义》卷首的那阕明人杨慎《临江仙》中“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却让我在此时心领神会，这是何等的雄壮？何等的让人惊叹？这是对黄河见证历史最准确的表述，历史上层出不穷的英雄们，和黄河相比，只是匆匆过客。此时的我，已经走出了中学课本，走出了对黄河陌生又模糊的认识，黄河就在我的脚下，我甚至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和奔流的黄河产生共鸣，也在不停的澎湃。
眼前的日子，有时候比办公桌上的台历翻阅的更快，“春有百花秋望月，夏有凉风冬听雪”，寒暑不断交替，一个个轮回在转眼间成了过去，真所谓弹指一挥间。留在记忆深处的那些景观，不断的被时光打磨，有些终于荡然无存了。而另外一些，就像宋词汉赋中的精华，一点点的积累起来，存放在心灵深处的一角。
十几年前，我还是一名学生，枯燥的功课常常让我喘不过起来。远在他乡，时常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怅然若失不知所措。校园后面有一片树林，栽满了梧桐和杜仲，硕大无比的梧桐树冠遮蔽着树下的林荫小道，放学之后总有三三两两的学生在这里散步读书。那时，这片树林有一个浪漫的名字“兰琼林”，不知是为了祭奠丁洁琼与苏冠兰的爱情故事，还是为了让人们记住《第二次握手》这本书，总之，这片树林当时为学校里那些少男少女们谈情说爱提供了一个天然美丽的环境。那时候我在班级上属于年龄偏小的群体，对于爱情这种神圣的东西并不了解，所以去那片树林往往是几个男生或者独自一人。
那一年的秋天午后，我拿着泰戈尔的《飞鸟集》再次孑身一人走进这边树林，坐在一棵梧桐树下，背靠树干，细细的品味这本来自异国他乡诗人的传世之作。眼前不断的有树叶一片片落下，诠释着这个季节最权威的张力。读完几句之后，我仰起头看着这些蝴蝶在树隙间自由飞舞，其中的一片就这么翩翩向我飞来，我在不知不觉中伸出手掌，不偏不倚，这片梧桐叶轻轻的落在我的掌心，是那样的静谧。就在这一刻，我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抽搐了一下。“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多年前的泰戈尔，是否和我有过同样的经历呢？看着手掌心里的这片落叶，我竟然有些张慌失措，我的生命是否也会成为这样？我不敢想。
后来，我珍藏了那片树叶，就夹在《飞鸟集》里。由于生活状态的不断变化，居住环境的更替。现在，那本《飞鸟集》连同那片树叶早已不知遗留何处了。但我相信，那片树叶一定还在某个地方，一直保持着当年的那种静谧，也记忆着曾经辉煌的夏日。时光斗转星移，四年前我再去当年读书的那个地方，抽空想找一下那片“兰琼林”时，却什么也找不到了，代替那片树林的是一栋栋高楼大厦。
人的一生，会在回忆中不断前行，然后慢慢老去，但是相信每个人的心灵深处，总有一块儿地方是纯洁的、清静的，而这些地方便是封存我们最美好的回忆，不管是挫折，不管是精彩，这都是一份财富，值得珍藏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