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历史哲学的羊头文章
收到ssfly的短消息,说他和红茶在复旦版面上论战,于是赶着去看看,乍看之下,颇为惊诧,阳春白雪至此,下里巴人何以为计,急得SLAYER只有搬椅子看的份。鹦鹉螺不敢怠慢,急忙全部down下来慢慢看。看完之后,大笑不已,这个问题吗,呵呵,我只能从我的眼光中谈有些看法,我没有两位那么高的哲学造诣,所以更多的是放在历史研究上。 我的看法主要集中在几个方面,一是在科学和历史是否具有可比性,二是历史研究究竟应该运用什么方法。
首先是可比性问题,我的想法是没有这样的可比性!黑格尔的《自然哲学》我看过,只是过而已,那年高二,很不可理解,硬要用哲学来解释物理学里一个又一个定理,实在是令人费解。之后发生了一件事情,一次参加辩论会,很简单的题目,“知难而进还是知难而退”,我守于退,对方的第一个问题就是“知难而退的逆否命题是不退而不知难,就问不退而不知难对吗?”我没有办法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如果是从逻辑学角度来说,问题并没有错,但是真正从常识上来说,难道那样的命题可能是正确的吗?这无疑是一个圈套(谈不上是悖论)一个是从语言甚至是社会常识,一个是从逻辑学角度,两个方面明显得不相符合! 其次是历史研究的方式问题,我们说中国古代历史学的根基和本源是纪年,是史官,说第一本史书是《春秋》,那么西方呢,同样也是纪年,塔西陀写《编年史》,写《罗马十二铜表记》,还不是一个目的。就算是到了文艺复兴时期,马基雅维利写《佛罗伦萨史》还不是一样为了留下历史的资料。但是这些东西难道就构成了历史学?即使是在加上研究者,这样的等式也是不正确的(史书+历史学家=历史学)傅斯年先生的“史学即史料学”的论断遭到过不分阶级,不分意识形态的统一的批判。但是这样的方式究竟错在哪里,又没有人说得出个所以然来。
我看了作者的原文,才知道什么是“还原论”和“整体论”,于是觉得作者对于历史的理解走得太远了。历史不是凭空存在的历史,历史是人类的历史。任何一本历史教科书都不可能是从地球存在的一天开始讲起,都是从尼安德特人,从北京猿人开始的。所以,所谓的历史,其实可以借用德日进的书名〈人的现象〉而已。
但是科学不是这样的,科学固然在人们的不断研究过程中带上了越来越多的主观性,但是,不可否认的是,科学的精神还应该是客观的。一个科学道理虽然可能在一段时间里可以被一些主观因素所遮掩,就像文革时期批判达尔文进化论,但是从一个总的趋势上来说,人类对科学的认识还是趋向于一个同一性的。这个地球上既有已经高度发达的工业文明,也有还处于原始部落的文明,后者对量子物理固然一无所知,两者对于万有引力的解释也是不可能相同的,但是我们还是可以预期他们有一个相同的认识,无论说是主观还是客观。但是历史呢?中国人眼中的抗日战争和日本人眼中的侵华战争从一个本体上而言具有同一性,但是从认识上来说,恐怕所具有的主观性是难以消除的。而且这种主观性的东西是没有可预期消除的可能性,也就是说,要达到一个相同的(无论其主观性还是客观性)认识怕是不太可能的。更浅显的例子,高考试卷,一份物理,一份历史,如果各有两张满分的试卷,物理的两张从最终答案上来说应该是完全一样的,而历史呢?你能保证完全一样吗?甚至于可能存在显而易见认识上的差别!
历史的确是建立在经验上的,可是如果单纯的说历史是建立在经验上的也许也是不合适的。历史的经验来自于什么,来自于一本本的史书,但是记载史书的人首先必然是一个主观的人,他所看到的已经不是所谓的客观事实了,那么研究者在研究的时候又带上主观的眼镜,所以在拿到一本历史书的时候我们面前的书已经遭到两次主观的扼杀了!而科学呢?至少在我们拿到一个科学结论的时候,它还没有过被误读的惨痛经历。在时间也作为一个坐标存在的科学体系内,我们的确是可以说任何两次科学实验都不可能是完全相等的。但是这样的结论究竟有没有意义实在是值得怀疑。如果连实验者在实验时手抖了一次或是两次都会影
响实验结果,那么我无话可说。历史从这个角度而言所具有的一次性则是毋庸置疑的,“一个人不可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这话虽然古老了一些,而且充满着唯物论者的蛮横,但的确是有其道理所在的。
历史学者固然是在按照自己的方式来认识并误读整个历史,可是他们所误读的历史其实已经是前人所误读的结果,照此说法,历史学家其实无非都是些小说家,只不过他们的小说纪实的味道更浓一点(时间地点人物出场顺序),编造的稍微少一点(人物性格内心和评价)。与其说历史是一种人文科学,不如说历史是一种艺术,再造和误读的艺术!这样的结论固然是有些过分了,但是事实上难道不是这样的吗?茨威格在他的〈玛丽·斯图亚特〉中曾经这样说过,“我所能找到的所有资料都鲜明得呈一种对立状态,是骗子或是牺牲者,我所能做的只是尽我所能给女王一个比较符合实际的评价”那么拿那些科学家也来表述一下,不就是说,我们的伟大的科学家按照自己的愿望来进行实验,无论实验结果如何,都从自己的理论角度来读,那么他们还是科学家吗?他们明明都是伪科学匠吗!
历史和科学不具有任何的可比性,对历史的误读也许就是一种新的观点,对科学的误读则无疑是一种对科学的不负责任。(科学家没有历史学家那么好当)〈人间词话〉里有这样的分析:“有有我之境,有无我之境”我以为历史就是个有我之境,而科学吗,至少现在看来是个无我之境!
我坚持认为历史上的所谓“辉格主义”是无法避免的,说文革时期儒法斗争说是辉格主义的表现,那么我想问的是康有为的〈新学伪经考〉就不是辉格主义了吗?那么二十四史真的会有99%是辉格主义的表现,古代的星象记录又有几例不是辉格主义呢?
这几天在看尼尔·弗格森的〈未曾发生的历史〉,对于“反事实”的批判,他置之一笑,继续写他的反事实著作。他以为柯林武德“看不起决定论的因果模式”,“因对历史的单一实证的概念的否定而闻名”,“坦率地承认历史学的失败,历史学只可能是目的论的”。在柯林武德的理论中,历史学家和小说家唯一的不同仅仅在于前者其实还是在不断努力着意图建构“真实”,当然他们是徒劳的。从中我们看到他对“剪刀加浆糊的历史学”虽然不满意,但是他无力去否认和重建什么新的历史理论。同样的,他(弗格森)也提到了量子力学的测不准原理给历史决定论所带来的冲击,就像它对拉普拉斯宇宙论带来的冲击一样的猛烈……我觉得大家都可以去看看这本书,对历史没有兴趣的至少可以看看弗格森的序言,应该是很有助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