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贾宝玉的“花心”
初读《红楼梦》,对贾宝玉这个人物是又爱又恨。他对黛玉到底有多深的感情?他与其他女孩之间的暧昧又是怎么回事?他的身边有众多女孩而黛玉生命里只有他一个却最终因他而香消玉殒,值得吗?
首先,细数一下贾宝玉身边的女孩以及有过暧昧关系的女孩,贾宝玉把她们放在什么位置?
第一个要说的就是袭人,袭人来到宝玉身边成为宝玉的第一丫鬟,贴身服侍,并且发生了性关系,实际上是王夫人等默认的小妾。她对宝玉来说重要性无可比拟,甚至回家以后要宝玉亲自来接,并且答应她三个要求才把她接回去。
接下来是宝钗。她是黛玉的最大竞争对手,也是王夫人贾母力挺的人。她才华横溢、性情柔美、通晓人情、美丽动人,宝玉看到她时也表现出爱慕:“此刻忽见宝玉笑道:'宝姐姐,我瞧瞧你的红麝串子',……宝钗生的肌肤丰泽,容易褪不下来。宝玉在旁看着雪白的一段酥臂,不觉动了羡慕之心,暗暗想道:'这个膀子要长在林妹妹身上,或者还得摸一摸,偏生长在他身上',正是恨得没福得摸,忽然想起'金玉'一事来,再看看宝钗形容,只见脸若银盆,眼似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比林黛玉另具一种妩媚风流,不觉就呆了……”在续写中,宝玉与宝钗成婚,并且宝钗为其生下儿子。
包括晴雯,宝玉开始与她发生冲突,而后又让她撕扇子为
博千金一笑,与她不拘礼节,嬉戏打闹。晴雯病重时,宝玉冒险看她,并收下晴雯绞下的指甲和贴身里衣。晴雯死后,宝玉怀疑袭人,并且瞒着袭人为晴雯大做祭文,悲伤无比。
妙玉对宝玉也是倾心爱慕,在栊翠庵请黛玉、宝钗、宝玉喝茶时唯独给宝玉用的是她自己用过的绿玉斗:宝玉向其邀梅枝是,一向孤高清冷的妙玉竟然将梅枝送给宝玉。宝玉收到妙玉的扣芳辰帖子直跳起来,旁人都问他为何如此激动。别人都觉得妙玉怪诞,独宝玉理解她,并尽力讨她欢心。
宝玉还因与王夫人身边的丫鬟金钏儿逗笑而害得金钏儿自尽,表现出富家子弟的放浪,使一个花样年华的少女失去生命。
宝玉对其他女子也抱有好感,如平儿,比如在喜出望外平儿理妆一章中,宝玉意外得到一个机会,在平儿受委屈后,为平儿亲尽了一番心:从亲自为她选胭脂口红,到亲自为她箭下一枝并蒂的秋蕙,亲手为她簪在鬓上,使得平儿也不好意思。见平儿破啼而笑,宝玉心下实在欣慰“以往,因平儿是贾琏的爱妾,故不得亲近,因不能尽心,也常为恨事……今日能略尽平生之心,觉得怡然自得,以为平生不意之乐。又转念贾琏只知淫乐,不知作养脂粉……再想想平儿的命薄更甚黛玉,不觉躺在床上,独自潸然痛泪……尔后,又起来,亲手为平儿熨烫衣裙,洗了忘在这里的手帕、晾手帕,又叠衣服和手帕…… ”可叹宝玉,对平儿的这份情愫,比一个女孩子对暗恋的男孩子还上心.
又如香菱,在呆香菱情解石榴裙一章里,因和人争执自己
得了夫妻蕙,被姐妹耍笑推到污水里,石榴裙被污了。宝玉说自己得了个并蒂莲,看她裙子污了,所薛姨妈吵嚷,不敢回家,又替她想法子:让袭人的石榴裙和她换下……待香菱换了裙子,宝玉竟然把香菱的那朵夫妻蕙和自己的并蒂莲捆在一起,在地上挖了个坑并排埋在一起,香菱笑他“鬼鬼祟祟地让人肉麻”,后来,香菱也觉裙子一事不甚合适,于是,嘱托宝玉“裙子的事,可别向你哥哥说才好。” 宝玉笑道:“可不我疯了,往虎口里探头儿去呢!” 看来,宝玉也清楚,男女之大防,姐夫对小姨子,兄弟对嫂子,都应该有所忌讳.但是他依然乐此不疲。
他与表妹史湘云的关系也值得讨论,史湘云家境不好,宝玉对她产生了更多的同情与关怀。那史湘云却一把青丝拖于枕畔,被只齐胸,一弯雪白的膀子撂于被外,又带着两个金镯子。宝玉见了,叹道:睡觉还不老实,回来风吹了,又嚷肩窝疼了。一面说,一面轻轻地替她盖上。而且金麒麟的事情,把两人的关系提升到明显的程度,并引起了黛玉极大的妒忌。
贾宝玉不仅对女子的关注过度,他的“花心”甚至涉及男子。第28回“蒋玉菡情赠茜香罗”中写道:“宝玉见他(蒋玉菡)妩媚温柔,心中十分留恋,便紧紧的搭着他的手。”其后贾宝玉赠玉扇坠给蒋玉菡,蒋回赠茜香汗巾。而秦钟,作者用了更多笔墨。秦钟“较宝玉略瘦巧些,清眉秀目,粉面朱唇,身材俊俏,举止风流,似在宝玉之上,只怯怯羞羞,有女儿之态。 宝玉和秦钟是初次见面,作者很细
致地描写了二人初识时的心理感受,“那宝玉自一见秦钟人品,心中便如有所失,痴了半日,自己心中又起了呆意,自思道‘:天下竟有这人物! 如今看来,我就成了泥猪癞狗了。可恨我为什么生在这侯门公府之中,若也生在寒门薄宦之家,早得与他交接,也不枉生了一世。我虽如此比他尊贵,可知锦绣纱罗,也不过裹了我这根死木头; 美酒羊羔, 也不过填了我这粪窟泥沟。„富贵‟二字,不料遭我荼毒了!’ ” 正因为宝、秦二人情深意笃,关系非比寻常,所以秦钟死时,“宝玉痛哭不已,李贵等好容易劝解半日方住, 归时犹是凄恻哀痛。”
写到这儿,我们似乎都要认为宝玉的本性就是花心了。可是在多读几次就知道,宝玉的“花心”只是他的表面,他的所谓“花心”是受时代、环境影响,以及贾宝玉本身对女子与生俱来的特别好感决定,即对封建社会男尊女卑的否定。贾宝玉认为“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人是泥做骨肉。”后来书中又写他这样的想法:“凡山川日月之精秀只钟于女儿,须眉男子不过是些渣滓浊沫而已。”他对许多少女都多情。这是他的本性决定,也是作者创造出来的这个人物的伟大之处。而大观园中不幸的女子太多,贾宝玉更多的抱着一种同情怜悯的心态,例如对平儿、香菱、晴雯等人。正如鲁迅所说,贾宝玉是“爱博而心芳”。与其说是“花心”,不如说是“博爱”,包含对时间不幸女子的同情和怜爱。
对于袭人,宝玉与她发生过关系的事实不可磨灭,但是对她的感情却不是爱情,更多的是亲情,把袭人当做可以依赖的姐姐,
而年幼时两人的行为可以是人的性不成熟阶段对这种事的好奇。而且,我们更应该看到,随着贾宝玉的不断成长,和林黛玉感情的不断加深,贾宝玉对袭人的依赖是逐步减弱的,这是伴随整个前八十回的一个脉络,这正是一个男人成长的历程,也是成熟的历程。在后面的发展中,他不再视袭人为知己,有些事瞒着她,认为她不能理解。比如病中给黛玉送帕,他把袭人支开,而叫晴雯送去。由此可见,宝玉对袭人只有情,没有爱,所以也不是宝玉花心的依据。
宝玉对金钏儿的调戏也是当时所处时代、宝玉的贵族身份、环境的结果。而且宝玉尊崇平等,喜欢与丫鬟嬉戏打闹,吃女孩子嘴上的口红。所以他与金钏儿的玩闹并不是他花心的表现,而是如他平常的经常所做的那样与丫头们玩闹一番,在熟悉他的人看来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这不可否认是宝玉的阶级局限性。金钏儿死后,宝玉始终惦记着她。凤姐过生日的时候,他竟不顾一切,出府祭奠金钏儿。可见,宝玉心中并不是对这个女孩抱玩弄的态度。
对妙玉和湘云则更是纯洁的感情。妙玉和贾宝玉的感情带有纯粹的欣赏和关注的成分,而没有一丝一毫的占有的成分。宝玉对妙玉是极为重视和珍惜的,却相互牵挂而不打扰,只是把美好的相知相惜的感情埋藏在心里,贾宝玉这样的处理方式,恰恰表现了两人感情的真挚与纯洁。宝玉对湘云更多的是欣赏与怜悯,欣赏她的率真可爱,怜惜她的命运。他对湘云也只是友情和亲情,
否则也不会在特意藏起那只金麒麟,以免被黛玉知道后引发黛玉的伤心泪。他在心中更在意的是黛玉的情感。
对秦钟、蒋玉菡、柳湘莲之流,首先,古代男风并不稀奇,男子之间的欣赏并没有我们现在想象的那样。他对男子的欣赏首先停留在他们的外表,然后则是彼此间志趣的相投,更多的是友情,不含肉欲的。且相对于男子之间的情谊,他更看重身边的女子,如把蒋玉菡送的汗巾送给袭人。
与薛宝钗的结合不能不说是宝玉的无奈。打开新娘盖头,发型新娘竟然是宝姐姐,如五雷轰顶,立刻就要出去找林妹妹。即使在后来接受了宝钗的存在,最终还是心如死灰出家为僧,抛弃了宝钗。诚然,宝钗是妩媚动人而且性感的,所以宝玉开始看到宝钗玉酥般的手臂的时候,想去摸一摸。但是这只是出于男子对美好事物的追求,而且宝玉更希望雪白酥臂式长在林妹妹身上的,他对林妹妹才是真正的喜欢。
说了这么多为宝玉“花心”抱不平的话,更重要的是要说明宝玉对黛玉的专一与痴情。最能说明这一点的是紫鹃试宝玉的情节。贾宝玉听说林黛玉要走了,觉得自己头上是响了一个焦雷,打了个晴天霹雳,马上两眼发直,满脸紫胀,满头的热汗,呆呆的回到了怡红院。回到怡红院以后也不说话,嘴里面哈喇子都流出来了,你给我碗水我就喝,给个枕头我就躺下,变成了一个傻子了,说:“要走连我也带走。”这就表现了黛玉在宝玉心中无人能比的地位,是不能失去、不可替代的存在。
宝黛有坚实的爱情基础,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兴趣相投志同道合。宝玉像黛玉的多次表白把宝玉的紧张、激动、悲伤表现的淋漓尽致:“我就是个多愁多病身',你就是那`倾国倾城貌'”;“除了别人说什么金什么玉, 我心里要有这个想头,天诛地灭,万世不得人身”;“除了老太太,老爷,太太这三个人,第四个就是妹妹了.要有第五个人,我也说个誓.
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能得到宝玉的这些誓言和真心,毋庸置疑,黛玉是宝玉唯一的爱恋,宝黛之间的感情才是真正的爱情。所以说,宝玉不仅不花心,而且还是一个专情的情圣,一个尊重女孩、爱护女孩、同情弱者的“护花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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