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I:10.15924/j.cnki.1009-5128.2010.01.006
2010年1月渭南师范学院学报Jan.2010
第25卷第1期JournalofWeinanTeachersUniversityVol.25 No.1
数词的重叠
王丽媛
(华中科技大学中文系,武汉430074)
摘 要:数词的重叠研究,一直没有引起语言学界高度重视。本文通过大量的事实来对数词重叠的形式、句法功能、语法修辞意义进行全新的阐述,以期对数词重叠的研究有一个更深的认识。
关键词:数词;重叠形式;句法功能;语法修辞意义
中图分类号:H136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9—5128(2010)01—0036—04收稿日期:2009—03—15
作者简介:王丽媛(1979—),女,黑龙江大庆人,华中科技大学2009级博士研究生。 数词的产生应该说是比较早的,我们在甲骨卜辞中就能看到数词的应用。但数词的重叠形式在古代很少见,在现代数词的重叠广泛应用起来。胡附先生在《数词和量词》这本书中认为,汉语数词不具备重叠的形式,认为两个数词重复起来组成的词如“三三两两”、“千千万万”、“七七八八”是复
[1]
因为两个“三”或两个“两”放在一块儿并不用。
详细,他在文中提到了数词重叠的AABB和AAB以及ABB式。我们发现数词除了上面谈到的这几种重叠形式之外,还有ABAB这种重叠形式。
(一)AA型
(1)由于海泉要休息,孙小姐一一替男友接电话挡驾,不过对自己为何来蓉她却只字不说。(《羽泉亮相成都胡海泉与女友亲密无间逛街不避嫌》《天府早报》5月26日)
(2)然而总有一些人,相爱那么容易,两两相忘却要用一辈子的时间。(《城市话本:两两相忘要用一辈子的时间》《北京青年报》2002/05/17)
(3)逛街睇戏远足攀石亦一一划去,篮球联赛网上大战也一一告吹,甲组班霸最佳组合亦一一引退(《一一》shine)
这种重叠形式在汉语中不是很多,只有“一一、两两、千千、万万”几个重叠形式用得比较频繁,而其余的几种重叠形式只是偶尔可见。“一一”这种重叠形式,有的可以用“一个一个”来替换,“一一”后面所带的词语如果是复杂成分或者后面紧跟着动词,那么一一可以看作是省略了量词“个”。反之就不可以看作是省略了量词“个”。其余的数词重叠(除了“两”)不可以认为省略了量词“个”。而在例(3)这句歌词中,我们就不能说省去了量词“个”,因为如果加上了量词“个”,唱起来就有点不和谐,感觉有点画蛇添足。
表示任何附加意义,而且“三三”和“两两”都不单用,必须构成“三三两两”这个固定词组才能表示一定的意思,“万万”有时可以单用,例如“你万万去不得”,但这里的“万万”已经不是数词了。其实,有些复用也是重叠,因为两两、千千、万万在我们的语言中都还能单用。这样看来,我们仍然承认数词是有重叠形式的。太田辰夫在《中国语历史文法》中提到数词的重叠形式有两种:一种是AA
[2]
其实还有AAB型和ABB型,一种是AABB型。
型以及ABAB型。本文试图从数词重叠的形式、句法功能、语法修辞意义来分别论述。
一、重叠形式
数词重叠前和重叠后的形式和意义都不相同,重叠前的数词是一个独立的词,重叠后是个超词成分。重叠前的形式叫基式,重叠后的形式叫重叠式。太田辰夫在《中国语历史文法》中提到了AAA式和型和AABB型。谭汝为[3]在文中也列有AAABB式的重叠形式。骆晓平[4]在文中阐述了数词的AABB式重叠,所举的例子很丰富。周翠英[5]把数词的重叠形式分为AABB式和七∽八∽式,其实七∽八∽这种形式只不过是上面AABB重叠式也就是七七八八式的一种引申。张先坦[6]在文中提到的只有AA式一种,并且把它称作数字重叠。李宇明[7]在数词重叠形式上可以说是论述得最为
(二)AABB型
(4)仰起头两面一望,只见许多古怪的人,三三两两,鬼似的在那里徘徊;……那三三两两的人,也忽然合作一堆,潮一般向前进;将到丁字街口,便突然立住,簇成一个半圆。(《药》鲁迅)
(5)水洼里丛生着芦苇、野麻和蒲草,三三五五的红翅膀蜻蜓,在苇尖、麻叶和草片上歇脚。
(《蒲柳人家》刘绍棠)
AABB型重叠形式我们在骆晓平、郭志良
[8]
实生活的使用中是比较频繁的,而ABB和AAB式、
相对于前两种来说就要少得多,ABAB型最少。我们发现AA、AAB和AABB式在歌词中大量出现,不过这种在歌词中出现的数词一般只是“一、九、百、千、万、亿”这几个数词的重叠。
周翠英以及李宇明的文章中看到了一点论述,其实这种重叠形式还是比较多的,近五十种,不过常见的只有“三三两两、三三五五、七七八八、千千万万、万万千千”这几个,其余的四十余种重叠形式相对来说就很少。我们在歌词中也发现了AABB的重叠形式,如:
(6)千千亿亿宠爱为你我肯倾泻,可否精精采采送我所等那些。(《宠爱》林忆莲)
(7)天台的水箱哭了两三遍,万万千千的天线也心软。(《叫飞机》邓健泓)
二、句法功能
华玉明[9]文中提到:AA和AABB这两种重叠形式可以作状语,AABB重叠形式可以作定语,而对于其它的重叠形式并没有论述。李敏[10]指出AABB式的句法功能是可以作定语。他们的论述还不全面,我们的语言使用中还有很多的特例。
(三)AAB型
(8)(闫姐)好话说了千千万,于是媳妇劝说丈夫,姐姐劝说父亲,“闫姐”数次登门“做客”,真诚感动全家人,各自检讨自身毛病,都觉得不和好对不起“闫姐”。(《东风里有个闫调解》《法制日报》2000/11/24日)
(9)“上下五千年,英雄万万千,壮士常怀报国心!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这是每个龙的子孙永恒的精神……”(《永不瞑目》海岩)
在我们所搜集到的例子中,这种重叠形式只有“百、千、万、亿”这几个数词形成的“百百千、百百万、千千百、千千亿、亿亿万”的重叠形式,而其他的数词没有这种重叠形式。我们还发现“千千百、千千亿”这两种重叠在歌词中比较常见。如:
(10)信念藏于心内,感激千千百句(《无言感激》谭咏麟)
(11)一生之中千千亿小时,原来全为等这刻冲刺(《真空十九小时》张学友)
(一)AA型
(15)魁下六星,两两相比者,名曰三能。(《史记·天官书》)
(16)《心有千千结》(琼瑶)
(17)一树春风万万枝,嫩于金色软于丝。(《杨柳枝》白居易)
这几例中的数词重叠形式的句法功能是不同的,在例(15)中两两作句中的状语,表示行为的方式,指两个对象之间的相互关系,后边通常跟个提示相互关系的“相”字,由于讲究音节整齐对称,“相”后边的动词一般是单音节的,如“两两相悦、两两相等”。例(16)、(17)中的重叠形式在句中作定语。此外,还有数词四、五、六、九重叠形式“四四、五五、六六、九九”,不过这几个数词的重叠形式用得更少,现代这种用法基本上都是用在乘法表中。这种乘法表中的数词连用,已经不能看作是数词重叠,它只是胡附先生所说的复用,表示六个六相乘。
(四)ABB型
(12)我同意林队长意见,为了中华民族为了千万万中华儿女子孙过上富强的生活。(《梦回盛世》)
(13)波涛历过万千千,尝尽艰辛未许怜。(《卢英诗词集》)
ABB型和AAB型一样,只有“百、千、万、亿”这几个数词形成的“百千千、百万万、百亿亿、千百百、千万万、千亿亿、万千千、万亿亿”这八种重叠形式,其中以“千万万、万千千”为常见,其余的六种重叠形式并不多见。其余的数词没有这种重叠形式。
(二)AABB型
(18)我也坐下,一边用手绢擦汗,一边望着不远处的村镇入口,看见又穿军装的三三两两的人,听见了鸡鸣狗吠,以及断断续续吆喝牲口的喊声。(《苦夏》叶雨蒙)
(19)瓦檐梁柱和树枝高处,长日可看见松鼠三三五五追逐游戏,院中闲静萧条亦可想象。(《怀昆明》沈从文)
(20)复到泥犁地狱,男子六千人,有火树,纵广五十余步,高千丈,四边皆有剑,树上然火,其下十十五五,堕火剑上,贯其身体。(《太平广记》)
(21)宋景稷,以及千千万万像他这样的农民,都投进这个斗争里了。(《春在朝鲜》杨朔)
(22)这种红颜薄命的场面,历史上千千万万,现社会上也千千万万,使人触目惊心。(《婚恋物语》柏杨)
三三两两:《现代汉语词典》的释义为:三个一群两个一伙(多指人)。《辞源》的解释为:(1)三
(五)ABAB型
(14)有多少英雄人物在榜?!这些人三两三两的离开直奔逍遥别居,刹时一庭园裏就剩下三十来人。(《凝风天下》)
这种类型的重叠只有几例。
从以上重叠的情况看,AABB式和AA式在现
两为群;(2)零落不多。在例(18)中三三两两作定语来修饰那些穿军装的人。“三三五五”也是一个比较常见的数词重叠,(19)句中的“三三五五”作状语,这里面的三三五五作状语后面可以带助词“地”,也可以不带助词“地”。而在例(5)中作定语修饰后面的名词性成分一定要加上助词“的”,否则这句话就不通顺。我们发现“三三五五”作状语后面一般是不带助词“地”,而作定语后面大多数带助词“的”。十十五五:《辞源》的释义是:形容分别聚合,多少不等。有关“十十五五”的例子相对于其他的重叠形式来说很少,而且都是近代的例子,现代已经基本不用了。十十五五句法功能较一致,在句中都作状语。现代“千千万万”是用的最多的,(21)例中的“千千万万”作定语。而(22)例中的“千千万万”在句子中作谓语。我们发现AABB式在句中基本上都是作定语和状语,也有少数是作谓语和补语的特殊情况,如下面的例(23)中的“六六七七”作谓语,而(24)中的“八八七七”作补语。
(23)声音还在继续,我等三人一个探出了个脑袋望台下观众看去,不经大寒:“半死者六六七七,还有内力深厚者强行忍耐,可是也快支持不住了!”(《天之翼传说》夜雨王子)
(24)四周的大山早把北来的寒风已抵挡了个八八七七,所以,虽然北方早已经是冰天雪地的光景,而这里,虽然冷风过境,却也只是零零落落下了几场雨而已。(《成心缘》夏九)
福。”姓朱的这句话搞得场下人一头雾水,三五三五的人们在小声地讨论猜测这人说的话的意思。(《神雕后传》)
这种类型的重叠形式很少,三五三五在句中作定语。例(14)中的三两三两在句中作状语。可见,ABAB这种重叠形式也是以作定语和状语为最常见。
这五种重叠形式的句法功能是不一样的,但基本上以作定语和状语为主,还有一些是作谓语和补语。不过歌词中出现的AA、AAB和AABB式这三种重叠形式基本上是作定语和谓语,也有极少数是作状语,如前面的例(3)。没有发现作补语的例句。
三、语法修辞意义
太田辰夫在《中国语历史文法》中阐述数词重叠的语法意义时指出AA型表示逐指,AABB型是表示不定数的逐指。[2]这种说法还不全面,我们发现数词的重叠还有四种语法修辞意义,除表示数量少、数量多和零乱这种三种意义有人论述外,其余的没有看到有人论述。
(一)表逐指
(30)其实戒烟的方子无其数,陆宝忠一一觅来服用,总无效验,最后是用涕泗横流,强忍不顾的“熬瘾”之法,方始戒断,而元气却大丧了。(《慈禧全传》高阳)
一一,《现代汉语词典》的解释为:一个一个地。《辞海》的释义是:逐一;一个一个地或一件一件地。《辞源》的释义也是逐一。从《辞海》和《辞源》的释义我们就可以证明古代的一一有逐指的含义。例(30)中的一一就有逐一的意思,表示一个一个的找来服用,“一一”这种数词重叠,它的逐一意义是从“一一”这个数词本身来体现,而不需要借助于其他词语或句法位置来体现。例(15)中的两两也有逐指的意义,不过“两两”这个数词重叠本身并不表示逐指,而是借助于句中的其他词语。其余几种重叠的形式没有这种意义。
(三)AAB型
(25)《我们的理想千千万》(《青少年报》2004/04/02)
(26)全中国有多少人,能站到这块球场上的人有几个,你们不是百里挑一,而是百百万里挑一,凤毛麟角啊,对吧?(《看看你们那张脸———评中国队世界杯表现》《华商报》2002/07/04日)
千千万在句中作谓语。这种重叠形式在句中作谓语是比较常见的,也有一些作定语的例句,如(26)。AAB这种重叠形式在歌词中作定语的情况比较多,如例(10)、(11)中的“千千百”和“千千亿”。
(二)表不定量的逐指
(31)偌大一个院子,霎时就被这纷乱的人群踩踏成了一片烂泥滩。与此同时,那些家在本城的走读生们,也正三三两两涌出东面学校的大门。(《平凡的世界》路遥)
太田辰夫没有给出这种重叠形式的用例。这种不定量的逐指和逐指是不同的,上面的逐指不强调数量是否有定,而这种逐指是无法说出或根本不知道确切数量的逐指。(31)例中的三三两两就是一种不定量的逐指,因为涌出校门的学生不一定都是一样的,我们无法准确的说出它的数量,只是知道那些走读生们三个一群两个一伙涌出校门。
(四)ABB型
(27)诗曰:世间屈事万千千,欲觅长梯问老天。(《喻世明言》冯梦龙)
(28)千万万被杀的,被炸的,被奸的,被淹死的,被活埋的,男男女女。(《四世同堂》老舍)
万千千在句中作谓语。千万万在句中作定语。ABB这种重叠形式主要作定语和谓语。
(五)ABAB型
(29)“今晚大家光临这里,实是我们南朝之
(19)例中三三五五也是不定量的逐指,它是说松鼠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在游戏。其余的几种形式没有这种意义。这种不定量的逐指要靠它前后的词语才能断定,本身并不含有这种含义。
行车大军消失了,只有三三两两的散兵游勇急匆匆地往家赶。(《最晚的晚报》毕淑敏)
(38)家中上有老下有小,柴米油盐,衣食住行,老人需要赡养,小孩需要抚养,种田的农业税要交,盼星星盼月亮,这些七七八八的钱都要盼着出门淘金的人过年回家时进行支付。(《光明日报》2004/01/19)
只有AABB型的例子表示零乱、杂乱无章。三三两两,《辞海》中的第二个义项就为“零落不多”,在(37)例中表示散兵没有秩序,比较零乱。十十五五本身就有多少不等的意思,在这里是说剑杂乱无章。周翠英在文章中论及:七…八…这种形式的词语都含有“凌乱、不整齐”的意味。(38)例是说要花一些零散的钱来用作过年支付。其余几种重叠类型没有表示零乱杂乱无章这种意思。
(三)表数量少
(32)绿英满香砌,两两鸳鸯小。(《鸳鸯草》薛涛)
(33)等到得不着票子,便不免有了三三两两的怨声了。(《旅行杂记》朱自清)
两两在(32)例中表示极少的鸳鸯在那里嬉戏。三三两两含有数量少的意思,这里是说有不多的几句抱怨声。周翠英在文中论及数词的重叠形式时指出:AABB式这种重叠表示或多或少、错乱不齐的意义,如“三三两两、三三四四、三三五五、七七八八、十十五五”。他文中所举的数词重叠“三三两两、三三四四、三三五五”都是表示少的意思,“七七八八”表示错乱不齐的意义。而唐禹、杨“三三两两”表示三个两个地在晓秀[11]在文中称:
一起,形容为数众多。我们认为这种看法是不正确的,因为三三两两从词典的释义中就可以看出含有少的意思,与它所处的句法位置没有多大的关系。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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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唐禹,杨晓秀.再议数词的修辞作用[J].零陵师专学
报,1997,(3).
(四)表数量多
(34)可以这样说,倪萍是以自己真诚的情感和无与伦比的主持风格征服了千千万万的观众。(《真善诚的〈日子〉》冯骥才)
千千、万万、千千万万、万千千这些词本身就含有多的意思,在这里都是形容数量很多。
(五)表遍布
(35)望四方有气如赤鸟,在乌气中,如乌人在赤气中,如赤杵在乌气中,如人十十五五,或如旌旗,在乌气中,有赤气在前者,敌人精悍,不可当。(《隋书》[唐]魏徽寿)
(36)每州每县都各自结扎一个小寨,以车马为卫,十十五五,相连不断。他任命熙河路帅刘锡为都统制。(《岳飞传》邓广铭)
(35)例中的十十五五表示遍布,也就是各色气遍布各个角落,(36)例中的十十五五表示小寨遍布各周各县。
[责任编辑 王炳社]
(六)表零乱、杂乱无章
(37)下班族的季节似乎已经过去,汹涌的自
OverlapoftheNumerals
WANGLi-yuan
(DepartmentofChineseLanguageandLiterature,HuazhongUniversityofScienceandTechnology,Wuhan430074,China)Abstract:Thestudyofoverlapofnumeralshadneverdrawnmuchattentioninlinguisticcircles.Inordertohaveafurtherac-quaintancewiththestudyofoverlapofnumerals,thispaperprovidesanewexplanationoftheoverlapformationofnumerals,syntaxfunctionandthemeaningofgrammarrhetoricbyanalyzinglargenumberoflinguisticfacts.
Keywords:numeral;overlapformation;syntaxfunction;themeaningofgrammarrhetoric